日记13:明天是2020年

不过就是“过了一天”,但又因为是“过了一年”,就给人无限的期待,让人以为可以重新斗志昂昂地开始。从12月31日到1月1日的过渡,和这一年其它任何两天的过渡,有什么不同呢?

前阵子重新翻阅卡佛的诗集,看到他写了一首诗给2020年,可惜他没能如愿活到现在。卡佛的传记我也没有读完,书签停留在第318-319页间,从那时候到现在,过了多少、多少年呢?

“那时我们中的哪些人将会被留下——
衰老,恍惚,口齿不清——
却乐意谈论我们死去的老朋友?
……
朋友们,我爱你们,真的。
我希望我足够幸运,足够荣幸,
能活下去,承受见证。
相信我,我将只谈你们
最光辉的事和我们此刻的时光!
对于幸存者来说,总得有些什么
用来盼望,慢慢地变老,
慢慢地失去一切和所有人。”[1]

2019对我来说是艰难的一年。新美南吉笔下的蜗牛选择了闭口不言,默默承受。莱奥帕尔迪劝告年轻人不要因为所等待的迟迟不来而伤心,要享受等待时的“幸福”,对于之后其它,诗人选择了沉默:

“Altro dirti non vo’; ma la tua festa
ch’anco tardi a venir non ti sia grave.”[2]

戈扎诺知道,他所期望的那种“Vivere di vita”的幸福终究不会属于他,自己离开了幸福小姐。泽诺直接放弃治疗。而科拉齐尼大声地、坦坦荡荡地喊出了他的脆弱和绝望,放到现在会不会被人说是“传播负能量”、“卖惨”?:

“我是一个想死去的忧愁的孩子!”[3]

倒是卡尔维诺说,不要用直视的目光去面对沉重的一切,要像中世纪诗人卡瓦尔康蒂(Cavalcanti)那样,像卡夫卡笔下的木桶骑士那样,轻盈地跨过、飞过。但愿我也能,轻轻一跃,越过十与二十年代的交界。

2020年,能对我手下留情吗?人们说:“再见,2019!”“你好,2020!”——其实2019和2020没什么不同,以为过了今晚就能把自己交付给不同的命运,迎来新的开始,不过是天真的幻想,所谓新年的期望不过是一种错觉。但是我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许愿的机会。

健康已不可得,只求平平安安。

[1] 雷蒙德·卡佛《到2020年》,自《我们所有人I》,舒丹丹/译,译林出版社,2013
[2] Giacomo Leopardi《Il sabato del villaggio》
[3] 科拉齐尼《一个可怜的多愁善感诗人的失望》,自《意大利二十世纪诗歌》,吕同六/译,安徽文艺出版社,1993

2 条评论

  1. 哇,这个主题超酷!差点以为点进哪个学术网站了。
    人类是这样的,喜欢赋予一些普通的东西以某些意义,借以能面对无意义的生活吧?这样至少能激励年轻人积极些。
    你看尼采吗?

    • 哇,你是第一个留言的!
      主题是http://plaintxt.org/上面的。
      尼采我没有读过,有机会读读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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