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记4:意大利的快乐人与战国的田父

卡尔维诺对民间童话有着极大的兴趣,曾经编写过一本《意大利童话》(Fiabe italiane),里面有一篇《快乐人的衬衫》(La camicia dell’uomo contento):国王的儿子整日郁郁寡欢,作为王子的他自然不会有贫穷的烦恼(金钱、权力、名誉),也并非因为相思病(爱情),国王为他准备的音乐、舞蹈、戏剧表演也是徒劳(娱乐、艺术),最后找来哲学家、教授、医生(知识),他们通过占星(宗教),得出治愈的方法是穿上“最快乐的人的衬衫”。

国王先是找到了一位神父,他虽快乐却贪求更多;邻国的王,尽管他拥有了一切,却因为患得患失、恐惧死亡而夜不能寐;最后在乡间葡萄园里找到了这个最快乐的人。结尾大家估计都猜到了,这个最快乐的人,没有衬衫穿。

另一个是中国的故事,战国时期的“田父献曝”。讲宋国有一个农夫,家境贫寒,冬日里仅一件粗麻衣蔽体。春日下晒太阳,觉得十分快乐,于是叫妻子把这种方法进献给国王。

无论是意大利葡萄园里的小伙子,还是宋国的农夫,都享受着一无所有之下的快乐。他们不是通过“占有”的方式,也不贪求其他,内心却充盈着快乐(弗洛姆)。

不过,宋国的农夫“不知天下之有广厦隩室,绵纩狐狢”;如果他知道其他人不愁吃穿,会不会失落呢?他想把这种负暄之乐献给国王,正是因为他不知国王的富足;而自己却贫穷到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(基本的生存需求)。不说国王,在其他没有受冻之忧人面前,这种负暄之乐是否显得卑微呢?他从“不知”到“知道”之后,会失落吗?

而《快乐人的衬衫》进行了更详细的阐释。故事里明确表示,快乐人的快乐不倚靠于外物(钱、权、名、爱人、娱乐消遣……),包括“衬衫”;王国的几度邀请,他都拒绝了,说:“我什么也不想……我对当下很满意,这就足够了(知足于当下)。”只有当国王请他帮忙时,才欣然答应(奉献)。这个快乐的人的态度,十分符合弗洛姆笔下讲的以“存在”主导的生存方式。这里,快乐人和宋国农夫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——宋国农夫不了解世面,而快乐人是知道的。

另外,“Non mi cambierei neanche col Papa.”这句话网上很多版本翻译为“就算让我当教皇我也不去”,我觉得这里应该是“就算教皇来了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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