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想起西西《感冒》中的句子。我一直记得这里:
“我难道不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?那么,我读了在那么多年的书,在社会上做了那么多年的事,目击了那么多的人生百态,究竟学到了些什么呢?为什么我会变成我目前的样子呢?”
钟一样撞击着我脑壳。
于是又继续翻开波伏瓦的《第二性》。看的是郑克鲁从法文翻译过来的版本。第一次在书店拿起这本书已是四五年前,如今才看完。连续失眠的夜晚,是读书的最佳时间。很难,有很多哲学的、生物学的术语,虽然这样,却感到是“一定要读”的书,是可以一直带在身边的书,能够成为我的力量。我需要这样的力量。
第一本,开头便是生物学的一章,很晦涩,后来实在读不下去,便从第二本读起,再回到第一本重新读,中间跳过了一些地方。
波伏瓦指出:“女人不是天生的,而是后天形成的”;女人是第二性,是他者,是客体。她首先从生物学、精神分析学、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,阐述“女性实在”是如何形成的。而后又通过人类历史的研究,探讨性别等级是怎样建立的——“不是女人的低下决定了她们在历史上的无足轻重,而是她们在历史上的无足轻重,使她们注定了低下”;整部女人的历史是由男人写就的。接着,她从神话和几位男性作家的作品出发,通过男性想象的和描绘的女人形象,来分析女人的具体的境况。波伏瓦博览群书,书中提到了大量的文学作品,而大多数我都没有听过,这部分看得我云里雾里。
第二本讲“实际体验”,从女性一生的每个阶段,从童年、少女、成熟到老年,引述了很多文学作品、医学调查,进一步解释社会是如何把命运强加于她。“女人是文明的产物”;“女人……是由她通过外在意识把握她的身体、她和世界的关系的方式决定的;把少女和少男分隔开的鸿沟,从他们幼年开始就以共同商定的方式挖掘出来了。”女性的历史,是十分沉重、令人悲伤的,而波伏瓦用冷静的笔触缓缓道来。难以想象,这本书出版到现在已经71年了。是非常值得一读的书,不仅仅对女性来说,男性也是。
不过,虽说是论述类的书籍,书中却有大量文学化的、诗意的表述,理论的、文学的语言交织在一起,这是比较奇怪的地方。
想起去年看《L’amica geniale(我的天才朋友)》,讲出生于贫穷的那不勒斯小镇,两个女孩,亦敌亦友,逃离命运的故事。有一段描绘令我震撼:莱农从小就幻想着,在她居住的地方,有一种渺小而难以觉察的虫子,在夜里,从池塘,从蛙嘴,从苍蝇堆,从灰尘里爬出,钻入水里,食物里,空气里,让他们的妈妈们、奶奶们像饥渴的母狗一般整日发怒。
这些微不足道而无处不在的虫子,缠住她一生的脚步。她看见叛逆又聪明的莉拉,决定跟随她,因为这样,“我妈妈走路的姿势就不会影响我”。两人的命运交织纠缠,极尽全力要挣脱这些“虫子”。第一本结尾,莉拉最终步入婚姻——一场预设好的骗局。婚礼前,她看着她“丑陋的”高跟鞋,发觉,曾经脑海的梦想已终结于脚下。莱农此时也意识到,自己一直以来跟错了人。此后呢?我手头上只有第一本,不知道后面的故事。开头说莉拉消失了,是和《感冒》的女主做了同样的选择吗?坚定的人,软弱的人,是同一个。
以及想起曼佐尼的《约婚夫妇》。读完书的当时,觉得是个老套的故事。但蒙扎修女却深深刻在我脑中。于男女主角来说,她是一个反派角色。曼佐尼为她着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,塑造了一个非常丰满的形象。出生贵族的她,终究逃不过被父母裁决的命运。在不断地反抗中,她犹疑不定、反复无常,每次重整旗鼓,又再次面临失败。她的坚韧的力量一次次被击溃,并被更大的反作用力推回来,最终坠入深渊。
这样的深渊离我并不遥远,我知道。
文中的“虫子”莫名地令我想起了一部治愈番《虫师》。
我有看过,但是没看完……
波伏娃其实文笔还不错,看过《人都是要死的》(Tous les hommes sont mortales)就是我知道的最符合“永生”概念的时间线上的故事的了。不过——人类到底还是三维的,故事总要落地到三维上的。她的《女宾》基本就是她自己和萨特的故事吧,还是看她一本正经地写《第二性》更舒服,哈哈哈
谢谢分享!我只读过她这一本书,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原因,读起来挺困难的。